還好自己有壓箱底的道具, 千尋暗自唏噓道。她打架向來全憑實力，連術式都用不上，也從沒有遇到過要用上這個咒具的時候。可是在這種決戰紫禁之巔的最後時刻, 她要是再不掏出全部家底，那她早就涼透了。

放狠話歸放狠話, 千尋心裏還是很慫的。畢竟她既沒有無敵buff, 也沒有主角光環，就是一只可憐的菜狗而已。玉藻鎮石是能支撐她多放出幾次領域, 但是誰知道繭到底把石板同化到了哪個地步呢。

他們把這段無聲的對峙時間不斷拉長, 千尋逐漸開始感到力不從心了。再慫也不能輸了氣勢, 她心裏在咚咚地打著鼓，但狗臉上還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，像是真的不怕他似的。

繭在背地裏到底是把能力掌握到了哪個地步？千尋努力撐住了沒讓自己的後腿打顫, 只是默不作聲地在心裏想。手裏的領域和她不適配，她也沒有六眼來掌控這張過於危險的體驗卡，咒力還在大量流失, 強撐下去對她非常不利。

然而繭的情況也沒有比她好到哪裏去，他先前找來各個氏族的成員, 就是為了嘗試能否讓多種不同的王權力量和諧共存於同一身體中。一兩種是沒什麽所謂, 但是試圖同時持有所有性質不同的力量，對他的負擔本來就很大了。

他作為從游戲框架內衍生出的數據體, 的確不會有外化的受傷以及流血表現，但體內數據的不斷損毀和紊亂也讓他逐漸開始不耐煩。將焦躁壓進眸底，繭不自覺質疑起她究竟是什麽時候成長到了這種地步。

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，她除了用那口犬牙咬住自己以外還什麽都不會吧？在那段他沒有參與的游戲裏, 她獨自學會了這些嗎？還有她頭頂的那個咒具，那上面傳遞出的數據他似乎也在哪裏接觸過。

打破了近乎凝固的沈默空氣, 他掩蓋起自己的壓力，故作輕松地說，“我以為你是被祂們蒙騙的可憐家夥，但你已經擅自和那群東西接觸過了吧。還真是出人意料，你這樣的缺陷玩家竟然會先於其他人接觸到祂們……”

見千尋一動不動地和自己僵持著，繭再次開口道，“你和祂們同流合汙，但你真以為祂們能看得上你嗎？騙你的人到底是誰，你怎麽不再好好想想。我們這樣下去也沒有意義，游戲終歸不是由你和我操縱的。”

狗狗一點也不信他的話，為了不讓繭看出自己的緊張，她還是回應說，“我從來就沒有見過你說的祂們，別擅自代替別人下定論，這讓人很不爽。”

“你的那個咒具，上面有玉藻前的氣息，玉藻前的一個分靈也在游戲的組織者之列，”他用食指尖在眼睛邊虛虛地劃出一個上調的弧度，“狐貍，你見過吧？”

她見過的狐貍，那也只有銀仙了。千尋想，當時確實是銀仙把這件事作為交換條件，主動告訴了她咒具的信息……或許祂在那時候就是有意為之。

“看吧，你發自心底地相信著這個游戲，難道就從來沒有懷疑過？”繭的聲音帶著失望，像是因為她不夠明智而止不住地嘆息。

他總是這麽喜歡抓住機會在別人的心情上做文章，但千尋沒有被影響。她在以前迷惘過很多不同的問題，比如自己該怎麽做，怎麽讓游戲繼續，又該如何與這個游戲世界相處、如何與自己在這個世界裏認識的那些人相處。

她從三個風格迥異的區塊一點點走過來，從來沒有快進過一天，一小時甚至是一分鐘，對於這個問題，她心裏已經有了答案。千尋擡起頭，“你說的都是錯的，為什麽你會這麽想？”

繭刁鉆地問，“你在勉強自己保持冷靜嗎？游戲能夠讓你變強，就也能拿走你現在擁有的，你喜歡的角色，喜歡你的角色，你擁有的能力和你即將擁有的能力，所有都會失去，你就真的一點也不在意？”

“我並不是相信游戲。只是現在要先把你的事情處理好而已。既然這是和我有關讓我在意的事，我會為此努力的。如果這個游戲有問題，那我無論如何也會去尋找它的真相。況且讓我變強的不是這些東西，這些東西只是……”

她也看了一眼自己頭頂的鏡子，聲音裏帶上懷念的同時，千尋孤註一擲地加大了加持領域的咒力。繭身周無形的王權之力沒能承受住這次忽然襲擊，被完全把他包裹住的領域打散成不同顏色的碎片，這讓他的神色迅速就有了改變。

“這些東西只是為了讓我打敗你而存在的而已。”千尋鎮定地說完。局勢因為她大膽試探的那一步有了很大的改變，肉眼可見的是繭又回到了最初的狀態，他的軀體再次呈現出破碎的狀態。

勝利的天平已經倒向她這邊。就在千尋以為事件可以就這樣結束時，她頭頂的鏡子隱蔽地閃動了幾下，一只冰涼的手落在了她頭頂。

“——等一等，留下一點說話的時間可以嗎？”

千尋心裏猛地跳了一下，她繃緊神經往回看。在她的身後，一位和繭長得完全相同，或者說也擁有澤田弘樹外表的成年男性正柔和地對他們說著話，

是祂故意留下了分丨身？又是新的敵人嗎？

在千尋滿懷敵意地猜測時，新出場的這位角色輕呼一聲，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腦袋，完全不像是準備戰鬥的模樣。

他說，“在這裏面，你體內帶著的那個大概也聽不見我們說話了。祂是玩家的助手，但你得承認祂也是游戲用來監視玩家的一部分。”

他所說的“那個”想來就是她的系統，在情況有變後，千尋第一時間就問了系統對方是否同樣也是個bug。這回她沒能收到她那個小系統的答覆，而且似乎是她這邊先一步斷聯了。

周圍的環境沒有改變，他們應該還在領域內，但是體內的咒力流動變緩了。這個領域仿佛並沒能真的延續下去，於是就連站在他們對面的繭也恢覆了人形，他倒是沒有再動手，只是臭著一張臉打量他們。

不對勁，哪裏都不對勁……難不成這裏也是幻境？千尋沒有忘記自己的技能被劃分進精神系內，上次在咒術區塊她就偶然對咒靈觸發過一次這種機制，倒也未必沒有可能再觸發一次，只是這麽說的話，身邊的這個人也是幻境中的虛假內容？

“還是先自我介紹比較好，我的名字是諾亞方舟，你就是‘千尋’，對嗎？我一直都很想見你呢。”成年男性彎起眸對她笑了。

這個表情繭也做過幾次，但由他做起來總讓人能隱約感覺到笑顏下的惡意。明明是同一張臉，他們的氣質卻截然不同……什麽禁忌的雙胞胎劇情啊，諾亞方舟，這聽起來也不像是人類的名字吧？

“你是誰，你和繭是什麽關系？”看對方的態度不壞，千尋也就直白地問。這個氣質純良的大男孩也不生氣，他歪了歪頭，又看了一眼繭的方向。

“嗯，從現世時間來說，我要比他大很多，不過他實際上比我要年長一點，你可以把我們當做是雙生子……或者兄弟那樣的存在。或許你知道‘繭’的發布會？對你而言那大概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了。”

“你說的是另外的那個‘繭’嗎，那個首創的全息游戲？”千尋微微瞪大了眼。

“我的主程序就是在那個游戲的主系統內負責操縱的人工智能。不過在那之前，你所說的繭，也就是我們對面的這個程序，他就已經存在於這個游戲的運行系統中了，只是未被激活而已。”

“可他原本就是個bug吧？”她困惑地說。

“諾亞方舟的創作主旨是善意的，總之是為了維護人類進步之類的糟糕理想而誕生，但我是以漏洞和病毒為原型的，所以才以bug的形式呈現出來了。往細了說你也聽不懂。”繭抱著手臂看向另一邊，插了一句嘴。

諾亞點點頭肯定了他的話。在看到對方的出現後，繭好像就徹底承認了自己的失敗，反而表現得灑脫起來。但千尋可還記著幾分鐘前他們之間那針鋒相對，眼看著分分鐘就要走入最終大結局的緊迫節奏。

“那他之前和我說，他是澤田弘樹的一部分……”她望向繭的方向，對方在她的視線裏聳了聳肩。自稱是兄弟的諾亞完全沒給他留面子，他毫不留情地給出答案。

“那是他騙你的，即便我們都擁有和弘樹差不多的記憶，頂多也只算是他作品的一部分。不過我想，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聊聊。”

諾亞對她比出了一個噓的動作，在讓他們能夠照常對話後，他的身影就像泡沫那樣瞬間消失了。是繭接上了他的話，他起初還緊鎖著眉頭，忽然松了神色，像是想通了那樣勾起嘴角。

“早知道你是這樣的家夥，真不該固執地選擇你在的世界作為最後的舞臺啊。要是在你接受這個世界之前先認識你，我們說不定也能成為某些特殊的關系呢，比如真正的盟友，或者共犯？”

“沒有那個可能，我和你可聊不來。”

“不要這麽絕情嘛。”這句話讓他吃吃地笑起來，“諾亞本來想把他留下的話都直接告訴你的，在‘繭’召開發布會的那天，你應該也收到了邀請吧，但他沒有找到你。”

“……那天我沒有去參加。所以剛才現身的諾亞方舟又是怎麽回事？聽他的話，他應該是另一個游戲的人工智能才對吧？”

“在那次發布會後，諾亞方舟就徹底被銷毀了，在這裏的頂多是澤田弘樹留下的一個無足輕重的子程序罷了。”繭懷著少有的耐心和她解釋道，“他當時就已經在編寫諾亞方舟這個人工智能的程序了，我也是受到了這個初始程序的影響才誕生的。”

千尋閉上了嘴，她在想初次見面時，澤田弘樹和她說過他在幫別人制作游戲，這麽看來那個游戲很有可能就是她現在正在玩的“游戲”。從那個時候開始這個游戲就已經在計劃中了，可見制作者為此籌備了很長時間。

“話說回來，你還真是半點沒有關註發布會啊，小男孩知道了都要哭了，要是他還活著的話。我看你也幹脆不要知道他給你留的那些話比較好，雖然依照諾亞的意思，他是準備想讓我來告訴你那些。”

“那些到底是指什麽，他對我說了什麽嗎？”

“沒有什麽特殊的，只是有些留給你的簡訊。這麽看來我和你的接觸比諾亞以及那個小孩子都要深的多啊，你不覺得這也是命中註定的一種嗎。”

“這不是命中註定，而是你在作繭自縛，又把我強行扯進來了才對。”千尋還是不願意讓對方占了口頭的上風，但很快，她的話鋒斂了起來，非常平靜地說完了最後一句話。

“……不過，還是謝謝你的提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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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要說：

預計兩章內就離開游戲啦，終於要回到核平的世界中了！

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：巧笑湮然 1瓶；謝謝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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